游骢古道归雁平沙

诸子百家,唯我纵横。

【卫聂】纵横家书[五]

*原著向,纵横的鬼谷三年

过二人世界喽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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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有匪君子



第二天一大清早,师兄弟二人就下了山。

盖聂正认真地驾着鬼谷唯一的马车,说是马车其实也十分勉强,因为它并没有车厢,马后面拖着的是一块装了两个轮子的木板。

卫庄躺在这块木板上好一会了,他们清晨出谷,本想着正好师哥驾车,他还能再睡一会,但是山路难行,马车颠簸,他闭目养神了半天也没睡着。此刻卫庄枕着右臂,屈着腿,心里腹诽这门派真是丢人丢到家了,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马拉木板说是马车的,师哥以前就是这么采买的?

卫庄越想越气,顿时感觉身上哪都不舒服,又翻了个身,平躺改成侧躺。

这一路上卫庄已经翻了无数个身了,盖聂听见身后动静,开口问道:“小庄,躺着不舒服?”

卫庄没好气的说:“硌得慌。”

盖聂回头看看他,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。

卫庄说道:“师哥,你就不能在上面铺点什么?”

“那还怎么放买来的东西?”

“随便铺点稻草也行啊,起码软和一点。”

“……你怎么不让我用马拉张床,你躺在上面。”

卫庄刚要反驳,车轮却碰上了一块大石头,卫庄又被狠狠颠了一下,恼怒道:“你就不能小心一点!骨头都给我颠散架了。”

“你自己要躺在上面,倒来怪我。”

卫庄蹭的一下坐起来,怒道:“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
盖聂头也不回:“我驾了一路的车,在你眼里就是故意跟你过不去?”

卫庄气结,出手如电,去戳盖聂的腰。

盖聂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,也不理他,卫庄戳了一下,见盖聂没反应,又戳了一下,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
盖聂的腰很细,即使鬼谷常服那样宽大也遮不住他的纤瘦腰身,卫庄与他交手多次,早都发现盖聂腰腹异常灵活,沐浴的时候也曾盯着盖聂肌肉分明、线条优美的腰际出神,胡思乱想这样的腰腹手感应该很好,而后猛然惊觉,暗暗唾弃自己心猿意马。

后来,在寒玉洞过夜的后半个月,晚上卫庄迷迷糊糊地抱着盖聂睡觉,环住他腰身的时候还朦胧地想师哥这腰也太细了,一个胳膊都圈得住,而后又沉沉睡去。

然而此时此刻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曾经有过的那个邪念突然从心头冒出来,藤蔓一般疯长,他忽然伸出手去,覆上盖聂的腰窝,细细抚摸。

和他想的一样,那触感温软又饱满,十分舒服。

盖聂毫无防备,惊得一个激灵,刷的一下转过头来:“你做什么!”

卫庄自己也呆住了,他愣愣地看了盖聂一眼,忽然回过神来,慌慌张张地缩回了手,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,心里暗暗懊恼,自己究竟在想什么,怎么会做出如此举动。

盖聂整个人也是手足无措,他看着卫庄一系列动作,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,这种感觉太奇怪了,卫庄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按在自己腰上,掌心里传来的温热让他的身体为之一颤,而后卫庄又轻轻触碰,像是试探,又像是爱抚,盖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,心里突突乱跳,赶紧转过头来继续驾车。

两个人一路上再没说话,空气中散开一点微妙的气氛。

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,他们来到一处颇为繁华的市镇。

卫庄一挑眉:“云梦山下竟有如此繁华之所”,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并无二致。

毕竟是卫庄,方才因为自己一时失态慌张了一瞬,但盖聂默不作声地继续驾车没有追问,卫庄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理智,打定主意如果师哥问起,便推说自己本想点他穴道,看他毫无防备,自觉无趣便作罢,然而盖聂一路上一言不发,卫庄好几次想主动开口解释又觉得这个借口甚是拙劣,欲盖弥彰,便不声不响地坐在木板上,盯着盖聂的背影出了会神,又开始盘算着自己的计划。

盖聂听他开口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,想问他又说不出口,便平静应道:“我想着你要置办衣物,就来了附近最大的市镇”,他知道卫庄眼光颇高,寻常小店铺肯定看不上,便直接带他来了此处。

卫庄点头道:“难怪走了这么久。”

盖聂却没理他,而是专注地驾着车,很快便来到一条热闹繁华的街上。

目前秦国国力日升兵力强盛,六国皆俱,纷纷与秦国结盟,秦国也来者不拒,因此天下还算太平,街道上人来人往,一派繁盛景象。

盖聂寻了个空地停下了车,说道:“下车,先去买粮油。”

卫庄一撇嘴:“先去置办衣物。”

“先把粮油买了,买了衣服你肯定立即要穿,米面蹭到新衣上,回去还是我洗。”

卫庄暗暗咬牙,反驳道:“你怎知我立即要穿?”

盖聂没说话,给了他一个『我还不了解你』的眼神。

卫庄心里默念了几遍『强者不能生气』,一脸真诚地开口道:“师哥有所不知,置办衣物要货比三家,对比挑选颜色、样式、价格,是个慢功夫,咱们若买了粮油,放在这里固然不可,提在手里又沉甸甸的不方便”,说完,摆出一副坦然样子看着盖聂。

盖聂半信半疑地审视着卫庄,直觉告诉他此事没这么简单,但他没有这样大动干戈地置办过衣物,也无法反驳卫庄的话。

片刻,盖聂点头道:“好罢,那就先置办衣物。”

卫庄微笑道:“有劳师哥带路”,盖聂也不废话,转身往前走,卫庄跟在他身后,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。

二人在街上走了一阵,进了一个店铺,卫庄扫视了一圈便知道这里应该是这座城里数一数二的店面,冲盖聂一点头,直接越过前面的布匹区,在成衣这边细细挑选。

小二察言观色,一看卫庄的举动便知这是个大主顾,赶紧走到跟前就要开口,卫庄一眼扫过来,那个眼神冰寒冷峻,小二顿时吓得不敢出声。

盖聂都看在眼里,无奈地摇了摇头,冲惶恐的店小二温和一笑,走到卫庄身边,卫庄听见他过来,指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套黑金兜帽锦袍转头冲他说道:“师哥,这件怎么样?”

这件锦袍衣料柔软华贵,虽然通体黑金,上面却绣着精致的暗纹,衣服后颈连着一个兜帽,样式有些奇特,盖聂打量了一下,皱眉说道:“只怕价钱不低。”

卫庄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我是问你它怎么样?”

盖聂无奈,只得说道:“你若喜欢,买了便是。”

卫庄满意地点点头,招呼店小二将那件衣服取下来,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,说道:“甚好,包起来吧”,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铺。

盖聂无奈地拿出钱袋付了钱,抱着他的衣服出来,卫庄正负手站在店门口等他。

盖聂把衣服给他扔过去,不满道:“也太贵了。”

卫庄稳稳接住衣服,并没接他的话,揉了揉衣料,抬起头笑着说:“师哥,这家店铺的衣物不好,没有适合你的,我想去别处看看。”

盖聂一愣,便明白了卫庄的意思,这里已经是城里最大的店铺了,他这样说看来是想去别地,便问道:“你要去哪里?”

“韩都新郑。”

盖聂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:“你置办套衣物要去新郑?”

卫庄摇头:“也不尽然,我有点想家,想回去看看”,看盖聂一脸震惊的表情,声音低了些:“师哥,我从未与你说起我的身世,其实我生于韩国贵胄之家,自小长于新郑,后来家里突遭变故,才入了鬼谷派,如今……”,他垂着眼眸,声音越来越低,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出口,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个少年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如今思乡心切,难以疏解,才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
果然,盖聂犹豫了一下,点头道:“那好吧。”

“那…师傅那里该如何交代?”

“无妨,师傅不介意这些。”

“如此,多谢师哥。”

盖聂没有回答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向马车方向走去,卫庄抱着衣服跟在他后面,步履轻快。

一路上,卫庄嫌弃马车缓慢又颠簸,盖聂便寻了处隐蔽之所,将马车停在那里,卫庄又说步行劳累,要买马,盖聂与他争辩,卫庄牙尖嘴利、歪理一套一套,盖聂也懒得跟他费心思跟他吵,便顺了卫庄之意买了两匹高头大马。

卫庄这才满意了,两个人快马加鞭行了三日,终于来到新郑城。

二人牵马并肩进了城,新郑是韩国王都,城里四衢八街,房屋鳞次栉比,一派祥和景象。

卫庄进城之前就穿上了新买的那套黑金锦袍,此刻带上兜帽,边沿几乎盖住眼睛,但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影响,轻车熟路地带着盖聂七拐八拐,来到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上。整条街的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和店铺,行人极多,摩肩接踵,盖聂从未见过如此繁盛的都市景象,好奇地左瞄右看,卫庄却无动于衷,又嫌盖聂走得太慢,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快步往前。

盖聂被他一路拽到一家店铺里。

这家店铺与盖聂想象的不太一样,他平日里置办衣服都是去布庄,自己扯几匹布再让店铺裁剪,卫庄带他来的这家店铺极大,有两层楼,里面也没有卖布匹的,全都是精致的成衣,琳琅满目,旁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配饰,金玉锦绣,令人目不暇接,盖聂面上不显,心里却十分惊异,不禁感叹,难怪小庄看不上那些小城镇的衣裳。

卫庄回头,见盖聂发愣,满意地一笑,用力一捏他的手腕,盖聂痛的一颤,转头看他。

卫庄说道:“师哥自己挑?”

盖聂慢慢走进去,他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,看着哪件都好,转了几圈,有些茫然。

卫庄看上了一件华美的黑色锦袍和一双贵气的攒金快靴,转头看盖聂犹犹豫豫地转来转去,便走到跟前问道:“可有喜欢的?”

盖聂不知怎么回答,便说:“还没有。”

卫庄迟疑一下,低声说:“那…我给师哥挑?”这家店铺是卫庄曾经常来置办衣物的地方,但自从家里出了事住在冷宫以后便再没来过,决定出谷采买的前一天晚上,他就盘算好了要来新郑,也曾想过带师哥来这里挑个合适的衣服,但是前些天早晨他摸了盖聂的腰后,他们的关系便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,他并不是十分清晰自己对师哥的那点微末心思,却清楚这样的心思绝不能让师哥察觉,此时此刻,他想给盖聂选个衣裳,又怕盖聂误会之前的事与他生分,纠结了半天,才将话说出了口。

盖聂当然不知卫庄心里的这些顾虑,听闻此言也没有多想,爽快应道:“好。”

卫庄见他神色如常才悄悄松了口气,认真挑选起来,他目光犀利地左顾右盼,看上一件便取下来扔给盖聂,自己倒是十分潇洒,盖聂跟着他转了一阵,忍无可忍,开口道:“小庄。”

卫庄正摸着一件衣裳的料子,头也不抬得应道:“嗯?”

盖聂说道:“你给了我一堆衣裳了。”

卫庄侧头一看,盖聂怀里果真抱了一堆,不禁哑然失笑:“师哥,我是让你试,不是都给你买。”

盖聂听闻此言,松了口气,看了看怀里的衣服,摇头道:“也太多了。”

卫庄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衣服,说道:“无妨,一件一件比划,我帮你看。”

盖聂点点头,真的一件一件地试给他看,卫庄得意师哥今日如此听话,见盖聂征询的目光望着他,便认真打量,心里默默评估着黑色不错,像个贵公子;湛蓝好看,显得玉树临风;浅黄色的也还行,整个人柔和温润……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点头不语。

盖聂耐着性子试了几件,见卫庄一言不发,便说道:“你不是说帮我挑?”

卫庄见他面有愠色,知他不耐烦,赶紧给他递了一件月白锦袍,一边温声说道:“师哥别着急,这几件都不好,再试试这件。”

盖聂从他手里接过衣裳,这件衣服看似平平无奇,但布料柔软舒适,上面绣了精细的暗纹,样式也是高领紧身,十分干练,盖聂穿上走出来,卫庄抬头看了一眼,便再也挪不开眼睛。

盖聂本就眉清目朗、姿容逼人,悦怿九春、磬折秋霜,此刻配上月白衣衫,更是萧萧肃肃、爽朗清举,如玉山上行,光映照人,卫庄目不转睛地瞧着盖聂,眼风在他身上四处游荡,盖聂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,轻咳了一声,问道:“如何?”

卫庄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双眸,慢悠悠说道:“『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』”卫庄犹豫了一下,把后半句『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』吞回了肚里。

盖聂听他没头没脑得吟了一段《淇奥》,呆了一瞬,想到这几句是称赞君子的气度和修养,而这番溢美之词又是从卫庄口中说出,不禁双颊微红,偏过了头去

卫庄笑了笑,又上下打量了一番,从桌上挑了一双银白的软底短靴递给盖聂,盖聂伸手接了,不声不响地换上,卫庄又转了一圈,选了一件湛蓝色的短披风,盖聂换好了鞋站起身来,卫庄将披风递给他又去看其他配饰,盖聂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身上,摆弄着堆叠的领口,卫庄又取了一条蓝色细腰带,一回头看到盖聂还在跟披风较劲,摇头笑道:“师哥,披风不能这么围,微斜一点更好看”,盖聂抬起头,下意识接口道:“怎么围?”

唉,连个披风都不会系,卫庄嫌弃地走上前去,将披风往右侧偏了偏,盖住盖聂右臂,又去整理层叠的领子,盖聂一直侧着脸,披风上围全堆在脖子上,卫庄不好理弄,不耐烦地说:“抬头”,盖聂很听话地抬起头来,二人四目相对,卫庄看着盖聂俊秀的脸庞、炯炯有神的双眼、水润的薄唇,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,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,盖聂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瞪着,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眸,忽然卫庄一甩手,披风上领全扫在盖聂下颌,盖聂抬起脸,卫庄已经转过了身去,闷闷地说了一句“自己围”,便抬步离开

盖聂又低下头,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布料,心里忽然泛起一点波澜。



 

TBC


 

注:

『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』出自《国风·卫风·淇奥》,这是一首赞美男子气度高华、品德高尚的诗歌。

卫庄没有说出口的『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』一句,意思是俊美的君子风流倜傥,一见之下便难以忘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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